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子弹从骨肉中穿破时沉闷的撕裂声
他在赶过来的路上时,一直想着那双眼睛。他活了一世,见过那么多男人和女人,可没有一双眼睛像她。
纯然明定,总让他想起静美的雪天。
有一年他在东北,目睹仙鹤从温泉中起飞,雪地里孑然一身,有种落落寡欢的美。那次他死里逃生,后来辗转过许多地方。到了扬州,他又一次在一个人的眼睛里看到那时的景致。
后来他在西北的隐秘据点被警方连根拔起,幸亏他性格一向多疑,临时换了落脚点,赶回扬州,知道有人泄露了自己的货量和行踪,但没有人可以这么贴近他,除了这只白鸟。
“好久不见。”他搬了把椅子坐在她的病床前。
女孩定定地看着她,他注意到她眼里有戒备,只淡淡地说:“你不要怕。”说完低头将病床摇高。
做完这些,他才从雨衣里拿出一个精钢保温壶,没有碗,就将就着用她喝水的马克杯。香糯的骨肉粥从保温壶里汩汩而出,她注意到他的手,新伤加旧伤,累累如老树的枝干。他的头发显见地长了,乱糟糟的。黑胶雨衣穿了许久,棉T恤领口散发出酸馊的气味,是很久没有安生过日子的模样。
丧家之犬——璎珞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词。
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,廉江人姜蓬九应该已于四月二号凌晨在扬州附近的小县城落网。其后她返回了廉江,再后来出了车祸。关于他的案子,她再不知道分毫。
窗外雷声轰隆,风雨大作,两个人默然相望。明明有那么多问题要问,那么多话要说,可此身此境,却不知从何说起。蓬九起身绕到床尾,看了看她的名牌。
“映秋啊。”他弹一弹那卡片,嗓音疲倦而嘶哑。
她默然低头。
他叹了口气,又绕回到床前。递粥的时候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,她立即缩了回去。在缩回去的那一瞬她就后悔了,小心翼翼地抬眼看蓬九。可男人的脸仍然是淡然的,没有一丝波澜的样子。她心里知道,他一定被伤害了。
她只喝了两口,说吃不下了。蓬九起身接她的杯子时,很自然地取了一张纸巾隔在手上伸了过来。
“我要走了,这次来是给你……”他从雨衣内袋里掏出一个黑塑胶袋包裹好的东西。她仰起脸看他,恍惚间像回到了他们初相遇时,他站在老式木凳上说“好了”,她扭头摁开关,鹅黄色灯光将室内笼在一片温柔里——她忽然看见蓬九笑了,尽管他眉心红如地狱的沸点。她捂住耳朵,却仍然听得见子弹从骨肉中穿破时沉闷的撕裂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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